作者 / 羅盈盈

34.42億元，國慶假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，一紙巨額罰單讓美團登上了頭條。

這個數字并不意外，美團早已準備好接受這樣的結果。在今年第二季度財報中，美團曾公開披露，公司面臨反壟斷調查，可能被要求改變其商業慣例，或被處以高額罰款。

市場監督總局在處罰決定中指出，美團濫用其在餐飲外賣平臺服務市場的支配地位，采取多種手段實施“二選一”行為并違法《反壟斷法》，責令美團停止違法行為。除了被處以2020年中國境內銷售額3%的罰款34.42億元，美團還要全額退還獨家合作保證金12.89億元。

被立案165天后，美團反壟斷調查的靴子終于落地，但公司創始人王興未必能松一口氣。美團的新業務線仍在瘋狂燒錢，9個月內累計虧損超232億元。公司遭罰款整改后，此前全速前進的外賣業務被踩下“急剎車”，無邊界式的業務擴張也將面臨現金流風險。

屢罰不止，美團被罰始末

美團是過去10年外賣市場的贏家之一。

我國線上外賣行業在2009年開始萌芽，餓了么最早創立，隨后百度外賣上線，由團購網起家的美團在2011年轉型外賣平臺。資本涌入掀起燒錢補貼搶占用戶的浪潮，行業快速擴張。

2015年，美團與大眾點評網合并后，完成從實物團購網到電子生活服務平臺的轉型，著重發展餐飲外賣的主營業務，迅速占得較大的市場份額。那一年后，行業競爭加劇并快速整合，餓了么收購百度外賣，阿里又收購餓了么。經歷行業大洗牌，在線外賣市場演變為美團外賣、餓了么兩強爭霸的局面。

過去兩年，美團的規模化優勢愈發明顯。最新數據顯示，美團外賣業務市占率擴大至68.2%，市場競爭格局從兩強相爭趨向單一龍頭格局。截至今年6月底，美團C端用戶數同比增長37.4%至6.28億人，B端活躍商家數目同比增長23.5%至770萬戶。

在這背后，市場優勢日漸突出的美團，以實施差別費率、拖延商家上線等方式，促使平臺內商家與其簽訂獨家合作協議。由此，美團的外賣規模逐漸擴大，商家傭金上漲。

美團外賣崛起的同時，其“二選一”行為也被各地監管部門盯上。今年被正式立案調查之前，美團已經被罰過4次。

2017年，浙江金華市監局對美團限制競爭等違法行為罰款52.6萬元。2018年，江蘇省淮安市監局針對美團調高費率、置休、設置不合理條件以及強迫商家下架餓了么，罰款7萬元。2019年，四川省巴中市監局對美團外賣罰款25萬。2021年初，浙江金華市中級人民法院判美團賠償餓了么100萬。

以上實際查處的都是“二選一”行為，只不過適用地方行政法規，處罰力度有限。

直至今年2月，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制定發布《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》，從法律文件、執法案例等維度，“二選一”被定性為壟斷行為。僅兩個月后，國家市監管總局便對美團涉嫌壟斷行為立案調查。

調查文件顯示，“2018年以來，美團濫用在中國境內網絡餐飲外賣平臺服務市場的支配地位，以實施差別費率、拖延商家上線等方式，促使平臺內商家與其簽訂獨家合作協議，并通過收取獨家合作保證金和數據、算法等技術手段，采取多種懲罰性措施，保障‘二選一’行為實施。”

10月8日，市場監管總局依法作出行政處罰決定，責令美團停止違法行為，全額退還獨家合作保證金12.89億元，并處以其2020年中國境內銷售額1147.48億元3%的罰款，計34.42億元。

與此同時，美團被責令圍繞完善平臺傭金收費機制和算法規則、維護平臺內中小餐飲商家合法利益、加強外賣騎手合法權益保護等進行全面整改，并連續三年向市場監管總局提交自查合規報告，確保整改到位。對此，美團用“誠懇接受，堅決落實”表態。

目前，美團股價在270港元區間，總市值1.69萬億港元。自4月反壟斷調查后，美團股價開始持續走低，距離今年2月最高點460港元已跌去近半。

業績轉虧，現金流緊張加劇

此次反壟斷罰款，將加劇美團的現金流緊張問題。

一次性罰款34.42億元，加上退還的獨家合作保證金12.89億元，合計47.31億元，這意味著美團去年“白干”了——2020年，得益于“二選一”等措施帶來外賣規模的擴大，美團凈利潤為47.08億元。

從過去多年的財務表現來看，虧損是常態。2015年-2018年，經調整的凈虧損額分別為-59.14億元、-53.53億元、-28.53億元、-85.17億元。雖然2020年實現盈利，但瘋狂擴張新業務的模式，正在讓美團由盈轉虧。

推崇“無邊界”的王興及美團，擴張的步伐一直沒有停下。作為一家橫跨外賣、酒旅、到店、金融、打車、電影、生鮮零售、共享單車等諸多領域的本地生活服務“巨無霸”，美團現已涵蓋200多個品類。

從財報來看，美團將現有業務劃分為三大板塊，分別為“餐飲外賣”、“到店、酒店及旅游”以及“新業務”。前兩者是其主營業務，也是公司的利潤來源，而買菜、打車和以美團優選為主的社區團購業務則是新業務，也是美團的“燒錢”大戶。

2021年第二季度，美團營業收入437.59億元，同比增長77%。縱觀上半年，營收同比增長95%至808億，其中，餐飲外賣營收增長81.8%至437億元，占總營收的54%；到店及酒旅營收增長98.8%至152億元；新業務營收大漲123.3%至219億元。

即便如此，第二季度，美團的凈虧損高達33.6億元，這已經是美團連續三個季度虧損。整個上半年，凈虧損達到82.03億元，去年同期則盈利6.31億元。

新業務的高速增長，與巨額投入密不可分。從2020年開始，美團加大社區團購和生鮮電商等新業務的投入，僅2020年第四季度，新業務虧損高達60億元，其中一半虧損來自美團優選。今年一季度，新業務虧損達80億元。到了二季度，虧損增至92億元，換言之，平均每天虧損1億元。

過去9個月，美團的新業務已累計虧損超232億元，2021年扭虧幾乎無望。若在第三季度繳納罰單，虧損將進一步擴大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今年4月，阿里巴巴因反壟斷調查被罰182億元后，導致了上市以來首次季度虧損。

經營活動所得現金流入凈額反映著企業長期經營的健康狀況，今年二季度，美團只有29億元，相比去年同期減少21億元。如此看來，美團的現金流并不樂觀。

社區電商一直在吞噬美團的現金流，由于該領域競爭環境激烈，投入仍是“無底洞”。2021年以來，為了迅速完成社區電商的基礎布局，美團在全國建立冷鏈物流，下沉三四線城市。在接受反壟斷調查期間，王興還高調表示看好美團優選等社區電商業務，并會加大投入。

可以預見，一旦遭遇現金流問題，這些處于燒錢周期的新業務將會受到極大限制。美團眼前的現實問題是，在瘋狂擴張的道路上，如何應對現金流壓力和不太“好看”的報表。

監管不停，人力成本承壓

美團的煩心事不止這些。

在外賣業務之外，業務范圍廣闊的美團還面臨更多合規監管風險。其在酒店旅游預訂等領域，同樣存在著“二選一”的現象。此外，今年3月，由于涉嫌不正當價格行為，市場監管總局曾對美團優選處以150萬元的行政處罰。

單車業務也存在一定變量。自從被美團收購之后，摩拜早已經消失在公眾視野，但今年8月，一則來自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的消息顯示，正在對美團收購摩拜未依法申報開展調查工作，引發業內的關注，也成為美團頭上懸著的另一把利劍。2018年4月，美團宣布27億美元全資收購摩拜，彼時美團用戶數為3.4億。

或許，眼下最讓美團頭疼的是外賣騎手社保問題。

今年以來，國家相關部門對外賣員利益保障的關注明顯增多。市場監管總局等七部門發布《關于落實網絡餐飲平臺責任切實維護外賣送餐員權益的指導意見》，督促外賣平臺及第三方合作單位為外賣送餐員參加社會保險。該指導意見出臺當天，美團股價曾下跌15%。

以外賣業務起家的美團已成長為行業巨頭，背后支撐其業務發展的是上千萬外賣騎手。財報顯示，截至2020年底，共有950萬名外賣騎手通過美團增收，2021年上半年，美團平臺日均活躍騎手超過100萬人。

《互聯網經濟下外賣行業勞動關系現狀調查報告（2020）》顯示，只有6.43%的外賣員由工作單位代繳社保，3.91%的外賣員與工作單位共同繳納社保，其余18.99%的外賣員自行購買社保。超過五成的外賣員不繳任何五險一金，還有近兩成的外賣員不清楚自己的繳納情況。

今年5月，王興曾表示，在政府指導下為外賣騎手購買員工工傷保險，以保證騎手在工作期間的安全。但眾包騎手每天3塊錢的保費是從騎手的傭金里扣除，這樣的方案引發諸多爭議。對于騎手的社保問題，美團似乎還沒有新動作。

若為數以百萬計的外賣騎手繳納社保等費用，美團的成本將水漲船高，利潤空間將進一步被壓縮。今年第二季度，美團外賣騎手成本達到155億元，同比增長53%。

中信證券分析認為，反壟斷審查、社保規范、騎手權益保障等監管對公司業務長期發展的影響不會太大，但對生態的平衡性提出更高要求，未來的盈利性將趨于合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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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編：趙妍 編輯：羅盈盈 助理：尹璐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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